一八短篇 回信
洄之（注:齐恒）弟启:
洄之，你的来信我已收到。一封信辗转两年，终于寄到了我的手中。想你寄信之时，我已离开繁城，班师蒲江。我常恨没有早日看到此信，否则，或还能与君一叙。
洄之，人间八苦，爱而别离，求而不得为甚。君以身殉国，恪尽九门中人之职，护佑长沙百姓得享一方安宁。但为何，君从不入我梦中来呢？
君爱诗歌，尤爱九歌。忆及当年，君常着一深绿长袍，胸前衣巾飘飘，恍然若仙人。长吟‘日将暮兮怅忘归，惟极浦兮寤怀’。然时光荏苒，忆君所诵之君子游目骋怀，浑忘归路之旖旎风景，恍然若隔世矣。君及九门中人之英灵，被泽湘城，与天地而同辉，共三光而永光，今时今日，当为君一叹:身既死兮神以灵，魂魄毅兮为鬼雄。
副官回了长沙，厚葬九门之仁人志士。君曾言，犯我中华者，当九门共伐之。洄之，你已驾鹤仙去，我此生当铭记此言，定要驱除鞑虏，光我民族千年不朽之伟业。大丈夫者，苟利国家生死矣，岂因祸福避趋之。
洄之，我心悦你久矣。君言此情为世俗不容，我何尝不知其悖逆人伦。人生苦短，万事恐难顺心遂意，然人活一世，当有一事，应为之奋不顾身。但若时光复来，我定携君之手，以结两姓之好。吾幼时失母。先父扫墓时曾有:‘所爱隔山海，山海不可平’之语。然当年一懵懂童子，不解其深情厚谊，时至今日，方知其中滋味。
我与君相识于微时，垂髫之年，君曾读过乐天先生的诗:我有所念人，隔在远远乡。我有所感事，结在深深肠。君曾问我此句何意？吾答曰:诗人有所念，迢迢在远方。
君言:路远亦可归，又有何悲之？我默默无言，竟不知如何应答。然走笔至此，忽知诗中所提‘远远乡’之人应再无归期，悲哉悲哉！
洄之，当年我为你取字洄之，是取‘洞庭潇湘意渺绵，三江七泽情洄沿’之意。却不知‘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’。也许，这就应是你我应有之归宿。我与君一生都在追寻彼此，然关山难越，横水不渡，遗憾便只能成为遗憾，幸君已远走，这别离之苦，遗憾之殇，便由我一个人来背负罢。
此刻，蒲江特有的红梅已经开花，萧萧肃肃，一身的磊落风骨。洄之，我折下一枝红梅，它初绽的模样极像你长袍上的纹绣，我将这梅花一同带给你，你便在人世的那一边与我同享这人间至清至冷之味罢！
兄 张启山
评论(4)